杨远：介于 “大乘”与“小乘”之间的平衡

 

杨远

YDA architects 勍陽建筑师事务所合伙人

毕业于香港大学与厦门大学，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曾就职于上海秉仁建筑师事务所、马达思班建筑师事务所，期间参与北京鲁能大厦、金华科技文化中心、西安大唐不夜城城市更新、宁波慕尚集团总部等多类型项目。事务所成立至今参与深港双城双年展、大湾区城市设计大奖评选、湾区青年设计师评选、苏州青苔工业设计展示馆、上海科技企业总部项目、宁波未来产业创新园城市设计、靖江历史住宅修缮、青岛滨海精品酒店等项目。

 

 年轻的建筑事务所

 “勍”是努力强大的意思

“阳”是一种年轻阳光的态度

事务所成立时间不长。前两年还在读书的时候偶然看了罗杰斯的自传《A Place for All》，他以建筑事务所为基点对社会与自然作出的态度——以公众群体利益与社会进步为己任的态度——让我深受鼓舞，他做到了建筑的现代性！罗杰斯是当下的主旋律，但在当时的资本社会中，他要做的却是一种绝无仅有的洞见与难能可贵的坚持，也树立了内心的向往之境。当然，什么是现代性，好像从学建筑以来我也没弄明白过，任何事物都会成为历史，“现代”一直都在，只是定义它的人改变而已。就这样，决定在香港注册了YDA architects勍阳建筑师事务所， “勍”字很多人都不会读，是努力强大的意思，“阳”是一种年轻阳光的态度。取名的时候规避了一些文化意味很强的词汇，除了定义年轻，其他都是未定义的状态。

不管有没有用，我们还是给自己定了几条规矩：努力保持开放的思考和互利共赢的合作，尝试公平透明的管理机制与决策平台；保证事务所独立的姿态，积极参与公益事业，保持对设计的热爱，但是要更热爱生活，最终回到生活。因为这些规矩，事务所找到了建筑的衍生意义：以建筑、场所、空间为手段，塑造以人、自然为本的现代性设计。当然我们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实现，就是有个目标，慢慢去做。

 

 一边思考一边成长

对项目进行价值分析

 寻求理想建筑影像与原型

面对当前复杂多变的市场环境，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事务所的稳健运营与持续发展，以此为基石，逐步向既定的愿景迈进。我们珍惜每一次实践机会，将其视为成长的阶梯，不断历练自我，提升团队的综合实力。

事务所这一年的项目跨度很大，如总部办公空间的优化、城市风貌的匠心设计与更新，以及文化建筑的塑造，我们不仅在装置艺术领域留下了创意的足迹，参与了一系列富有挑战性的设计竞赛，还紧跟时代脉搏，积极参与社区更新项目，部分项目已顺利落地，而另一些虽未即时实现，却为我们开辟了前所未有的设计视野与灵感源泉。

在这一过程中，我们致力于提炼并优化设计方法论，力求在提升工作效率的同时，保证设计作品的质量与深度。深入剖析每个项目的内在价值，通过公共与私有价值的平衡考量，以及经济实用性与精神文化性的综合评估，力求打造出既克制内敛、极致精炼，又蕴含丰富内在复杂性的建筑作品。苏州青苔工业设计展示馆与宁波市民驿站的成功实践，正是我们这一设计理念与方法的生动诠释。

现代主义艺术建筑师与艺术家的抽象绘画操作过程对我们影响较大，从蒙德里安的构成抽象，罗斯科的色彩抽象，尤其后来柯布西耶的静物白色抽象都给了我们很多指引，从繁杂的参照中抽象建筑新的建筑形式、空间、表皮等语言。

在青苔工业设计展示馆提案中，我们尝试营造一个具有现代姑苏影像的城市公共空间。以一系列传统城市、建筑、人文为参照抽象新建筑语言，寻求一个以江南水乡水道、古船、园林亭台、游廊、虎丘山石为影像参照的建筑。

以千人石为参照，克制简约的建筑在城市尺度上与江南水乡一起构筑烟雨朦胧的江南画卷，古船与新舟，山石与建筑，白墙与轻雾。

以“廊”为原型的建筑空间模糊了城市、自然、建筑之间的关系。开放的地面空间为市民提供了休憩游玩的活动场所；面向城市与公园逐步爬升的平台，指引市民登高欣赏虎丘湿地景致。

面对中央湖景的地标性质建筑为城市提供现代视觉艺术展示的机会，媒体广告、科技科普、当代艺术、传统电影统统可以在这里播出。

大跨度的结构空间强调了平面灵活性，适用于多种场景的活动配置，满足当下与未来各种客户群体需求。

这是我们这一年来的新类型尝试。同质化的驿站让我们视觉疲劳，在驿站中塑造一种具有戏剧性冲突的视觉与体验成了我们的目标。宁波历史古城屋顶错落塑造的生动与十里红妆盛典的视觉冲击给了我们灵感，通过建筑、自然、色彩营造具有宁波传统节庆特色的趣味空间。

在场地尺度，通过建筑与景观布局在公园的路径上构筑“情景之城”，通过屋顶与景观的处理围合出“盛装舞台”。围绕着舞台、屋顶、城墙汇集了日常生活、传统戏剧、时尚秀场、摇滚音乐等多种露天活动的可能。

零售、茶室、后勤仓储以通高盒子围绕室内公共空间布置，功能之间以移门进行隔断塑造一个弹性伸缩的室内公共空间，为市民展览、活动、健身、讲学培训等多样的活动空间。

以中国红与黑色为色彩基调，为建筑附上传统盛典般的气息。黑色实体的屋顶弱化空间光线。中国红镀膜玻璃为空间附上色彩。光影从凸起的屋顶体量洒入建筑空间。

 

 竞争与温情并存

 香港

一个“矛盾”且有魅力的地方

在香港学习和生活的经历，让我从单一的建筑视角跨越到了更为广阔的城市视野。香港，作为东西方文化的交汇点，其独特之处更在于那份深刻的文化碰撞与融合。行走其间，你会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拉扯感，仿佛置身于两种截然不同而又相互依存的世界之中。思维在这里激荡，对立与排斥、融合与共生，各种力量交织成一幅复杂而多彩的图景，让人不禁沉醉于这份独特的文化韵味之中。

诚然，香港的竞争压力不容小觑，但相较于某些内地城市而言，或许它的“卷”并未达到极致。不过，这种竞争氛围也激发了香港人不断进取、勇于创新的精神，使得这座城市始终保持着蓬勃的发展动力。

得益于这段生活经历，我开始更加关注建筑与城市、与人之间的互动关系，思考如何通过设计来激活城市的活力，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与联系。在这个过程中，“公民性”的概念逐渐在我心中生根发芽，它不仅仅是一种身份认同，更是一种对于公共空间的尊重与参与。我深信，只有当建筑与城市真正服务于人民，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时，才能焕发出最耀眼的光芒。

这个话题的展开，无疑将涉及到城市规划、建筑设计、社区营造等多个层面。它要求我们以更加全面、深入的视角去审视我们的城市，思考如何构建一个更加和谐、宜居、充满活力的生活环境。这既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遇，让我们共同期待未来香港乃至更多城市的美好蜕变。

在海边绝不能错过两场演出：海天一色的落日和梦醒时分的朝阳。大海的浪漫在于她迷幻色彩甚至难于分辨的真假：海倒映的霞光诉说的永远是那逃离世间喧嚣的一刻美梦。夕阳以海为镜，献给人们一场真实与虚幻交融的浪漫演出，海镜构筑出幻境，构筑出沙滩前的舞台，太阳是聚光灯，照亮这迷离般的虚幻和自由。

借助反射，构筑特定光线路径，我们放大现实世界中海面和天空的奇妙关系，夕阳的镜像从海面延伸到海边，穿越装置倒映入你我眼帘。现实几经辗转，真假再也难分辨，但这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已进入一个真实与虚幻的宁静黄昏。这一刻，我们仿佛跨越了时间，也融入了更广阔的自然，我们同时拥有了时间长河中无数个夕阳和夕阳下的美丽世界。

当远观这个装置，你很难发现它，因为它已经消失在了周遭环境中，从山上看，它反射海并成为海；从海上看，它反射天空并融入天空。它是一个多变的魔术师。

试图穿越装置，多方位光线将会让你产生错觉，真实与虚幻难以分辨。你所看到的源于真实但却不知何处。尝试深入这个装置，走向海洋，你将看到一个幻境般的日落，真假难辨。而这一切，来源于海对夕阳的反射，我们增强并重构了这一幻境。

 

印象深刻的项目

既有创意探索

又有乡村记忆的回响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最喜欢的是一个装置作品，它源自纯粹的创作乐趣，却深刻触及了时代的前沿议题，以当下人工智能以及虚拟世界对我们物理环境的影响为背景，提出Plug In Illusion（这其实是上世纪Yona Friedman 和 Peter Cook 提出的应对未来城市不确定危机的“建筑（动词）”方式：在面临不确定危机-永恒迁移-探寻乌托邦-落地生长中轮回）。装置将居住的房屋抽象为原型，在其中置入可生长的半透明“科技”气泡。气泡一直处在不确定的状态，可能随时会把房屋“撑破”，也可能会和房屋“共生”，进入装置是去物质的空间，犹如科幻电影中升华的场景，色彩又给了人不同的情绪。我通过这样一个游走在城市喧嚣中的装置，去引起人对未来科技的开放思考。因需要一些视频报备而未建成。后来我们也尝试了这一类冲突的装置。

千年前，人们在此处繁衍，依山居住，面海而生，塑造社会活动。随着生产生活的发展，岛屿子民逐渐离开此地，奔向四面八方。这一刻起，小岛与岛民走向两个平行的道路，岛屿逐渐回归自然，岛民融入钢铁森林和喧嚣的城市。

气泡，一个外来的超现实联结方式，将被置入到老旧房子与抽象化的主体装置中。气泡呈现出离开岛屿的人民的现在生活：他们远离了岛屿，却还以某种方式与岛屿联结。散布的超现实气泡展示出人类科技与自然场景的碰撞，未来意识与自然实体的碰撞，甚至看见曾在此生活的人们（包括其他生命）现在过着何种生活。两个平行宇宙被联系起来，来到这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无人的自然，还有一个有人的平行宇宙。我们通过这个超现实的联结，旨在回忆岛屿，思考自然，建立更深层次的感知。

近期，我们还在深化一个乡村老住宅的更新改造。这是一个没有“任务书”的设计，雇主希望过几年退休了能回来住住，激动地给我们讲了许久小时候院子里与树、与林、与建筑的记忆。“记忆”成了这个设计的关键词，建筑延续了地方传统，用建筑分割前后院的布局形式，同时保留屋顶与山墙，并以原建筑三开间原型加建内部空间，形成以中轴为功能空间，两侧为辅助空间的通廊布局。同时室内三个标高的各层地面与屋顶构筑的空间与院落形成的多层次“透明”空间。

 

关于建筑行业

市场在下行

建筑师们任重而道远

对于建筑行业而言，变革的需求虽宏大而深远，但作为年轻从业者，我们或许尚未达到足以重塑行业规则的高度。现阶段更重要的是沉下心来，提升自我，勇于接受挑战，将每一次经历视为成长的养分。我们坚信，随着时代的进步，建筑行业已不再是简单的批量生产模式，建筑师应当从“绘图匠”的角色中解放出来，成为推动社会进步、引领美学潮流的重要力量。我们致力于通过创意与责任并重的设计，让建筑不仅仅是空间的堆砌，更是文化的传承、生活的舞台和未来的希望，从而真正实现建筑师的社会价值与个人价值的双重飞跃。

面对市场的波动与挑战，事务所在这一年里积极投身于竞赛、投标与委托项目之中，与众多充满活力的年轻事务所并肩作战，不仅锤炼了团队，也在探索中逐步明晰自身的发展方向。诚然，这一过程伴随着高昂的人力成本投入和日益激烈的竞争，但我们深知，唯有通过高效策略保障设计创意的独特性与竞争力，方能在这片红海中脱颖而出。

 

既普通又矛盾的

设计师

在“大乘”与“小乘”之间寻找平衡

我认为自己是一位既普通又充满矛盾的设计师，这可能跟我的成长经历有关。自幼年起，我便在院落的静谧中学会了独处，美其名曰是在“追求个人境界”。随着年岁的增长，我踏入了繁华的大都市，接受了以群体社会为基调的专业教育，成为了一名以“公众利益”为己任的建筑师与城市设计师。

在我的设计哲学中，始终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既追求建筑作品能够引人深思、富有深意，又希望它们能成为人们放松身心、享受生活的空间。这种矛盾，或许正是我在“大乘”与“小乘”之间不断探索与寻找的结果。我的作品，或许正是这种内心矛盾的外在体现，它们既展现了对建筑艺术的深刻理解与追求，又蕴含着对人性需求的细腻关怀。

在建筑设计之外，我热衷于探索那些鲜有人迹的角落，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景观，我喜欢拿起相机，捕捉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瞬间。此外，我还享受在闲暇时光里，手捧一本好书，沉浸在文字构建的世界中，或是简单地发呆，这样的时刻对我来说，既是一种放松，也是一种自我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