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哈斯:“明星建筑师”的称谓无比愚蠢
来源:畅言网 2019-09-29
英国《金融时报》撰稿人Edwin Heathcote的访谈中,雷姆·库哈斯谈论了对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中国以及为何他未来关注乡村的看法。
鉴于库哈斯曾经的新闻记者和编剧经历,记者们通常战战兢兢,担心输出的文章不如库哈斯自己的文笔,而这正是库哈斯希望的效果。库哈斯的写作成果不逊色于建筑作品。处女作《癫狂的纽约》出版于1978年,其后的一系列文字刺激建筑师同行更好地思索未来。
库哈斯著作:《小、中、大、超大》、《癫狂的纽约》
仿佛“时间旅行者”,库哈斯发出的同外界相左的言论不断被证实。1978年,纽约市在破产的边缘,市中心缺乏管理,地铁充斥着涂鸦,引发了中产阶级的焦虑,而库哈斯的新书则倡导“拥挤的文化”,认为垂直城市将有光明的未来。在2000年,文化界谴责“商场化”趋势,库哈斯和学生合著的《哈佛购物指南》中,指出商业将是公共活动中最后存在的形式。当众人认为哥本哈根是宜居城市的范本,库哈斯正将目光聚焦喧嚣混乱、创意十足的尼日利亚拉各斯,并预言那才是未来城市可能(非理想)的模板。在各国对海湾国家快速增长的摩天楼嗤之以鼻时,库哈斯领导事务所完成了整个阿联酋最北部的总体规划(Ras al-Khaimah),并称颂迪拜的高塔、酒店和高速公路。
世界的未来在乡村
如今,库哈斯用预言再次震惊外界——世界的未来在乡村。这也是今年他在纽约古根海姆展览的主题。
根据库哈斯的要求,采访设在阿姆斯特丹其公寓旁边的卫星办公室中,而非鹿特丹的公司本部。因为环境更加安静,干扰较少。库哈斯创建的OMA事务所相当成功,在纽约、香港、北京、多哈、迪拜和布里斯班都有分部。他甚至建立了AMO研究机构,进行文化、展览和出版活动策划。
“明星建筑师”的内涵是目空一切的混蛋
库哈斯看上去高瘦矍铄,蓝眼睛闪着凌冽的光。他不断摆弄着文件,肢体语言透露出不安。他正翻阅一些将建成的项目文件,包括米兰普拉达基金会,巴黎老佛爷艺术空间等。他看到记者在纸上记录着,开始在房间中踱步,突然说道,“理论评论家应该做的事情是彻底灭绝‘明星建筑师’这个概念。” 我想,或许“明星建筑师之死”是个很炸裂的标题?
Prada基金会Torre大楼,米兰,OMA
在外界眼里,库哈斯可能是“明星建筑师”的典型。1990年起,库哈斯完成了CCTV大楼、伦敦罗斯柴尔德银行、波尔图音乐厅、深圳证券交易所运营中心、西雅图中央图书馆(记者心中过去30年中的最佳建筑)等作品。
“我们创建OMA时,特意隐去了自己的姓名。再看看其他事务所,名称都带有合伙人的名字。’明星建筑师’的内涵是目空一切的混蛋。”
建筑师要为公众利益做设计
评论界常批评库哈斯愤世嫉俗。不过库哈斯对于建筑的热爱无法掩饰。库哈斯在讨论70年代至今的社会住宅、酒店和办公,以及苏联时期博物馆时,非常专注投入。对于众人眼中毫不起眼、甚至丑陋的建筑,他怀有深刻的感受。他可能被认为是一个叛逆者(一次半开玩笑中,他透露去就餐时会问服务员要菜单上最丑的菜式),但这是一种误读。库哈斯热爱的是一个失落的世界,那里的建筑师会为公民设计城市。“在里根和撒切尔后,新自由主义成了唯一的幸存者。没有了和公众的联系,建筑师不再为了公众利益做设计。我们成了个人野心的延伸,建筑师失去了公众的信任。”
台北表演艺术中心,OMA
西雅图中央图书馆,OMA
OMA依然关注公共建筑。在台北表演艺术中心项目中,库哈斯相当认真地试图理解城市的本质和其变化的发生以及公众如何参与这一过程。
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我对这种环境有归属感
年轻时代的库哈斯
这种思考泄露了库哈斯曾经作为记者的经历。1944年,他在二战废墟中的鹿特丹出生。8岁时,随家人搬到雅加达。库哈斯父亲,一名记者和影评人,收到了创办荷兰文化学院的工作任务。在回到欧洲后,库哈斯也成了记者。“人生中的前12年中,我的生活就是接受各种混乱状况。自然、气味、食物、危险、缺乏安全感。加上贫困。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我对这种环境有归属感。”
CCTV央视总部大楼,OMA
这可以解释库哈斯对于激进现代主义的热爱。60年代,作为记者的库哈斯访问了苏联。受到乌托邦建筑的吸引,1968年,他去伦敦AA建筑联盟学院学习建筑学,并热衷于“为人民设计的建筑”。
建筑保护可以对抗当代建筑的失败
对OMA这样的事务所,每座建筑都必须是地标、标志。工作的辛苦程度可想而知。莫斯科Garage当代艺术博物馆项目中,上个时代的美学成果得到了保留。混凝土梁、楼梯、马赛克都被悉心修复。“直觉告诉我,建筑保护可以用来对抗当代建筑的失败。修复的目标不是创造杰作。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受到约束的建筑会引领我们到自由的疆域。”
莫斯科Garage当代艺术博物馆,OMA
库哈斯同普拉达的关系长远而深厚。1999年,普拉达创始人马里奥·普拉达的孙女、普拉达掌门人缪西娅·普拉达来到库哈斯办公室,表示,“我们不喜欢自己的门店了。” 9/11事件发生后,纽约SoHo区旗舰店成了首个开业的重要建筑项目。构想成露天集市,高科技屏幕和媒体设施营造了酷炫的效果。但开业门可罗雀,时机选择得太糟。
只有中国能对世界重大问题做出改变
“9/11以来,西方对身处的状况认识不足。而中国人扮演了关键角色。只有他们能对气候变化等重大问题做出改变。我们甚至不能做出合作的姿态。”
建筑师能为这种现实问题做些什么?“每条关于海湾地区建筑施工的报道都会从工人状况切入。看看东欧农场工人的工作环境,会发现其实一样差。”
卡塔尔国家图书馆,OMA
一座巨大的UFO式建筑,起初定义成多哈教育城大学图书馆,随后升级成为国家级建筑。由于被认为支持恐怖主义,卡塔尔遭到邻国抵制。库哈斯将这次危机视作契机,“图书馆成为了真正的公共空间。”这也是其近年的作品中,他最满意的项目。
变化本身足以令人兴奋
大多数建筑师对建筑的前景感到兴奋。但库哈斯则对变化本身激动不已。内华达州SUPERNAP 数据中心的冷却空间让他神醉。“没人对这座建筑有心理准备。抽象而规整,不受人类需求左右,而又出自我们之手。”与此同时,农业正在走入室内。“14米高的西红柿已经研发出来。新一代的农业建筑可以屏蔽特定作物不需要的光频,创造了亮紫、荧光粉的室内空间。”
荷兰Koppert Cress温室
比起建筑师,更像是记者和人类学家
“21世纪必定带来后人类建筑。景观完全被功能、数据和工程学定义。随着尺度改变,人类几乎变得无关。人类栖息地的物件数量会减少。我们身处半人类、半机器的建筑中,变化正在发生。如果能合理地表达,那会是个绝美的场景。”
“时至今日,我很少以建筑师自居,更像是记者或人类学家。新闻学在定义上是激发一连串的兴趣点,而不是体现对单一项目的责任性。”
库哈斯表示,写作和研究赋予其“独立”。是否也是对建筑的解脱和逃离?他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些工作提供了一个空间,可以预防今后可能的失败。”
发表评论
最新评论